引言
NFT（Non-Fungible Token），即非同质化通证，是新一代的区块链和智能合约的创新应用。建基于以太坊ERC-721标准的 NFT，具有智能化、非同质化、不可篡改性等技术特点，是“去中心化的虚拟资产或实物资产的数字所有权证书”，被公认为是元宇宙（Metaverse）体系的核心支柱之一。
近年来，NFT 数字资产，在国际和国内市场持续升温。根据 NFT 数据公司在其官方网站（Nonfungible.com）发布的报告显示，2021年 NFT 的交易规模达到176亿美元，比2020年的8200万美元暴涨了210倍。
NFT 在丰富数字经济模式、促进文创产业发展等方面，显现出了一定的潜在价值；但同时也存在诈骗、洗钱、非法集资、侵犯知识产权等诸多内生性金融风险。
为保护消费者合法权益、维护行业健康生态、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政府监管机构以及相关行业协会，颁布了诸如《关于防范 NFT 相关金融风险倡议》《发行 NFT 数字藏品合规操作指引》《数字藏品合规评价准则》《关于进一步防范和处置虚拟货币交易炒作风险的通知》等规章制度。
在司法实践上，也已经出现了被称为“中国 NFT 第一案”的2022（浙）0192民初1008号案件。2022年4月20日，杭州互联网法院依法公开开庭审理“原告奇策公司与被告某科技公司侵害作品信息网络传播权纠纷”一案，并当庭判决被告立即删除涉案平台上发布的“胖虎打疫苗” NFT 作品 ，同时赔偿奇策公司经济损失及合理费用合计4000元。
“胖虎打疫苗” NFT作品
（图源：新浪微博）
总体而言，现阶段我国的 NFT 发展政策，吸取了此前 P2P 平台的经验，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守正创新，审慎监管与有序创新的原则：
在坚持底线思维，禁止代币化、证券化、金融化的合规红线内，允许在元宇宙等合理应用场景中，引导发挥 NFT 在推动产业数字化，发展文创产业发展的正面作用。
如何确保 NFT 等
数字资产的有序发展？
如何在监管与创新之间，促进 NFT 产品、元宇宙产业及数字经济的有序发展，也是全球性的法律命题。
与我国不断完善 NFT 规则体系类似，美国今年也颁布了诸如《确保负责任地发展数字资产》的总统行政令(Executive Order 14067, Ensuring Responsibl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Assets)，《数字资产负责任发展框架》(Framework for Responsibl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Assets)，《负责任的金融创新法案》(Responsible Financial Innovation Act) 等规范性文件。
这些规范性文件，以安全与发展为核心，旨在保护消费者、投资者和企业，维护以美元为核心的全球金融系统，以进一步巩固美国在数字资产领域的领导地位。比如，正式发布于今年3月9日的《确保负责任地发展数字资产》总统行政令，突出强调了美国政府的六个关键性政策目标（见表1）。
表1：美国政府的六个关键性政策目标
为了落实这些关键性政策目标，美国政府，包括财政部、商务部、国土安全部等部门，在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APNSA）和总统经济政策助理（APEP）的协调下通力合作，就数字资产如何安全、有序、负责任的发展，提交了多份报告，最后于9月16日公布了首份综合性的《数字资产负责任发展框架》（以下简称《框架》），详细提出了一整套的发展举措和政策建议。
《数字资产负责任发展框架》
（图源：美国白宫官网）
《框架》明确指出为了保护消费者、投资者，确保金融稳定与安全，鼓励负责任的技术创新与发展。美国政府及其执法机构，将进一步加强对数字资产领域非法活动的调查和执法行动：一方面，继续利用已有的监管工具体系，打击滥用数字资产的非法活动，特别是涉及到 NFT 金融化与证券化过程中的违法违规行为；另一方面，继续监控数字资产的开发和金融风险，评估现有的法律监管与实践需求存在的差距，创新监管进路。
比如，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虽然目前还没有太多直接针对 NFT 的个案处罚。但是早在今年5月，SEC就正式宣布扩大其“加密资产和网络部”（Crypto Assets and Cyber Unit）的规模，相信不久的将来会有更多的执法活动。
与此同时，SEC也已经多次发出调查函，要求 NFT 创作者和交易平台提供有关他们如何使用与交易 NFT 的讯息，特别是涉及到所谓的“碎片化 NFTs”（Fractional NFTs，F-NFT）。顾名思义，F-NFT 是单个 NFT 的“碎片”，不具有唯一性，因此与非同质化的 NFT 不同，有可能通过豪威测试标准（Howey Test）被认定为证券，进而纳入SEC监管。
豪威测试The Howey Test
（图源：LeewayHertz）
全球首例涉 NFT 平台内幕
信息欺诈与洗钱案
作为“确保数字资产领域负责任创新”的另一关键执法部门，美国司法部的工作重心，则是放在了如何防止 NFT 及交易平台被用于欺诈、洗钱等传统意义上的金融犯罪活动。
自今年6月起，美国司法部就先后提起了“全球首例涉 NFT 平台内幕信息的电信欺诈与洗钱案”（USA vs Nathaniel Chastain），“全球首例涉加密货币平台内幕信息的电信欺诈案”（USA vs Ishan Wahi et al.）等多例标志性案件。
在“USA vs Nathaniel Chastain”一案中，司法部对当前全球最大的 NFT 交易平台——OpenSea的前产品经理Nathaniel Chastain提起刑事公诉，指控后者涉嫌电信欺诈（wire fraud）和洗钱行为（money laundering）。
作为产品经理，Chastain的职责是筛选上架优质的 NFT 到OpenSea主页上进行公开宣传。在正式上架之前， Chastain对这些产品负有保密义务，更不得利用内幕信息预先参与交易。据司法部的调查显示，从2021年6月到当年9月，Chastain多次利用其职位便利掌握到的机密信息，通过预先低价购买即将上架OpenSea主页的 NFT，随后再以高价出销牟利。
例如， 2021年8月2日，Chastain利用职务便利掌握的内幕信息，通过匿名账户买入即将在OpenSea主页公开展示的名为“The Brawl 2”的 NFT，随后以两倍于买入价的高价售出牟利。
The Brawl 2
（图源：OpenSea）
同年9月14日，Chastain故技重施，买进卖出名为“Spectrum of A Ramenfication Theory”，以及同一创作者的其他三个 NFTs，赚取了超过四倍的非法收益。
Spectrum Of A Ramenfication Theory
（图源：OpenSea）
美国司法部认为，被告Chastain为了隐藏身份躲避监管，通过创设匿名账户和使用加密货币钱包的方式，滥用内幕信息进行非法交易牟利的行为，已经涉嫌违反了《美国法典》第18篇第1343节规定的电信欺诈，以及《美国法典》第18篇第1956节规定的洗钱行为。假若罪成，被告不仅应当被罚没因上述犯罪行为产生的所有财产性收益，还可能失去人身自由，面临最高20年的有期徒刑处罚。
合规建议
针对此案，美国司法部部长Damian Williams明确表示：
NFT 或许是创新产品，但是涉及到 NFT 的非法活动却并无太多的新意。本案中，被告本质上是利用内幕商业信息非法牟利。作为执法机构，我们将严厉打击此类利用内幕信息的非法金融活动：无论它是发生在传统的股票市场上，还是发生在Web 3.0的区块链中。
美国司法部对Chastain的调查与公诉，以及此前SEC的相关执法活动，和拜登政府发布的一系列规范性文件，充分说明了美国政府严惩非法金融活动，严格防范 NFT 等数据资产违规金融化与证券化的政策导向。
对于中国来说，计划进军Web 3.0行业或者全球元宇宙市场的国内企业，应当充分理解境内、外政策导向，构建完善内部合规体系，预判监管执法的优先关切事项，以降低法律合规风险成本。
首先，仔细评估内部合规体系，以确保其符合相关规范要求。比如我国的《数字藏品合规评价准则》和美国的《企业合规计划评估》(Evaluation of Corporate Compliance Programs) 等。
其次，为避免无意中向公众发行证券化形式的 NFT 等数据资产，应核查此类数字资产是否具有证券的特征，明确地禁止 NFT 的零碎化。
最后，协助 NFT 交易的平台企业，应严格落实“了解你的客户”（Know Your Customer）“反洗钱”（Anti-Money Laundering）等监管要求。包括事前的上架排查筛选和事中的实时交易监控，充分履行规定的尽职调查义务。
作者游传满
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前海国际事务研究院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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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美编 | 袁浩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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